平川是诸峰中最高的一座,云层只能拢在半山腰,站在山巅上,看不到山下的万户人家,只能看见七十二翠峰的峰顶,和偶尔飞过的苍鹰鸟雀。

    祁戈在平川派历代掌门修炼得道的三清崖——一块巨大的青石上极目远眺了一会,没顿悟到什么感想,倒是听到了些许声音。

    那是凌厉的破空声,空气在被疾速切断之前发出锐利的尖鸣声,祁戈虽然不擅刀剑,但是几乎立刻断定这是个高手。

    祁戈向着声音的来源走去,听得越来越清晰,那人手中的冷铁在这种力道和速度之下竟然没有发出一点杂音,只有空气绷然断裂的声音,流畅得近乎鬼魅。

    想也知道那是岑钟的徒弟——岑奚在练剑,在攀□□下的那一场比划拳脚并没有用到剑,而且岑奚早早就叫了停,祁戈还没有见识过平川的剑法。

    早就听说平川派无论剑法、刀法、术法还是收徒,宁愿少一点杀气,都得足够好看。

    据传,曾经有个脾气比岑钟还不好的掌门,云游途中正好遭遇一场战事,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,参与了进去。当时恰巧是个夜晚,又恰巧这位掌门穿着一件衣袂翻飞的白衣,再恰巧被外族的族长看到了这个暴力又血腥的“美人”,竟爱慕非常,可惜遍寻不可得,硬生生害相思病去世了,边境从此安定了好些年。

    当然这是民间传说,不排除大承百姓出于对平川派的好奇而进行了编造,但是就凭故事的开头“有个脾气比岑钟还不好的掌门”这一点,陆安就提出了深刻的质疑,间接影响到了祁戈,她也是不大相信的。

    当祁戈靠近传出刀剑破空声的那片竹林,几乎是立刻否定了那个传说。

    林中人身法翩然凌厉,清隽利落,似游龙矫矫,翻飞的衣袂似仙人乘风。一举一动,甚至每一个递出的剑尖,都带着摄人心魄的美感,但这绝不是令人爱慕倾心的美感,它是如此锋利,锋利到破开寂静,破开声响,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残酷与无谓。

    没有人会爱上这样的敌人。

    如今的季节和天气,只要一阵风吹过,就有数不清的竹叶窸窸窣窣地落下,祁戈接住一片被剑风波及而飞来的竹叶,只见青翠可爱,完满无一道伤痕。

    极敏锐地,她还没来得及搞清发生了什么,身体已经下意识地想要提气向后退去,然而只觉胸口针扎似的一阵疼痛,一口气愣是没提起来,抬头便见一道青锋直冲眉心而来,远处一个少年正等着她应招。

    见她没反应,只动弹了一下脸色就苍白起来,少年身形一晃,飞身掠过,在她面前挥剑断了这道剑气。

    可能是因为事态紧迫又出人意料,少年这次的姿势没了方才练剑时的优美和游刃有余,迫不得已地泄露出些不沉稳和稚气来。

    祁戈咳了一会,虽然胸口还因为刚才那猛的提气和滞空而针扎似的疼,但不妨碍她觉得好笑。

    虽然岑奚反应得很快,但还是慢了一点点,祁戈鬓角被剑风波及起的头发,被削下来一绺,差一点就能破相。

    祁戈是什么善良的人吗,那当然不是,试问望云镇的小孩哪个没被她辣手摧残过,在望云镇,祁戈十分称职地取代了孩童眼里妖魔鬼怪的每一个种类,给了他们一个五彩斑斓的童年。

    她当下极逼真地皱起眉头,捂住胸口蹲了下来,头埋进手臂里,连呼吸声都能听出细小的颤抖。

    岑奚慌了神,忙跟着蹲下来,手拍着她的后背替她理气,问道:“没事吧?”